[小小说]试探

去年十一月的一天，妻子说我头发长了胡子长了，看起来怪难受的，要我去收拾收拾。我刚好要去镇上邮政储蓄所取点钱，我就去了。从邮政储蓄所取了钱，我进了美你的理发店。
　　
　　美你的理发店我曾进去过几次，里边的理发女个儿高高的，气质很好，从不浪说浪笑，给人以高雅高傲的感觉。她很少说话，却总爱用她那大眼睛瞅我，瞅得人身上痒痒的很舒服，所以我比较爱去她的店。这天天气有些冷，店里冷冷清清的，我进去时只有理发女一个人在看电视。我说理发刮脸。她就让我坐进那理发椅里。我很想与她说几句，或者听她说几句，可是听到的只是理发推子嗡嗡嗡的声音，她就是一声不吭。我头上的发有些稀，她三下五除二就理完了。理完刮完后，我拿着梳子梳头，她又瞅了我一眼。我可是实在憋不住了，很想看看她年轻轻的那城府到底有多深，到底能高雅高傲到哪儿去。
　　
　　我于是大着胆说：“你的眼睛长得又大又美，太迷人了。”
　　
　　“是吗？”她不动声色。
　　
　　“你用你那美丽的大眼睛瞅人，瞅得人好舒服，我好喜欢你。”
　　
　　她终于笑了，咯咯咯的笑得很好听。我也跟着她笑得心花怒放。
　　
　　“咱俩做个朋友好吗？”
　　
　　她颇感意外，又瞅了我一眼道：“真的要做？”
　　
　　“真的要做。”
　　
　　“你喜欢我什么？”
　　
　　“全身上下都喜欢。你的精神气质，你的神韵神态。”
　　
　　她又笑了，笑着说：“还没有人这么爽快地在我面前这么表白过。”说完她又将我从头到脚瞅了一遍，然后不无高傲地说：“想与我做朋友恐怕你还差了那么一点。”啊，原来她一直看不起我呀！我差点儿跳起来。可是在一个理发女面前跳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妥。我于是笑着说：“我这人生性愚钝，你看我差在了哪儿，还请你爽快地说出来，我好改正。”这时她没有瞅我，望着大镜子自顾自的用手梳理着她的眉毛，边梳理边说：“我这人烦点子多，又好打扮。我看你财气不大，口袋里钱少，恐怕你消费不起我。”啊，她是笑我没钱呀。今天可不同往日，口袋里有刚取的三千元给我撑腰，我的底气可就壮了。我偏着头瞅着她，说：“你说什么，你笑我没钱？”我的手就伸进了口袋，一下子就将刚才取的钱全都抓了出来，亮在了她的眼前说，“你看这够不够？”理发女没有想到我会有这么一招，望着我手里的钱，愣了那么一会儿说：“这还差不多，有一千元吧。”我说：“你说少了。”接着我摇头晃脑不无自豪地说，“你看怎么样，够，还是不够？”理发女仍然不冷不热地说：“够了，够了。”我把钱装回口袋。她又用手抹着她的头发，边抹边说，“你可是真心？”我愣了那么一下，说，是真心。她说：“那么咱们现在就走。你给我先买一件衣服。我的要求不是太高，八百元左右的就可以了。然后我给你手机号，咱们就是朋友。只要你有想法，只要你邀请，我是随叫随到。怎么样？你再考虑考虑，行的话，我这就关门，咱们就上宝鸡。”说完，她又望着大镜子自顾自的用手抚弄她的头发和眉毛，一会儿又问我，“怎么样，到底行不行？男子汉，爽快点儿！”
　　
　　我一时愣住了，闭着眼睛不说话，用手一摸，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。我仅仅是跟她开开玩笑而已。我是不会领她去买衣服的，别说八百元，就是八十元，八元我也不去。我于是大声说：“不行！”怕她不放过我，我又声嘶力竭地说，“你看看我，我的年龄比你大了十几岁，我又不大讲穿戴，衣服不入时。我还不大讲究卫生，不爱洗澡，可能还有些口臭，与你走在一起实在会玷污了你，难道你愿意与我这样的人做朋友？告诉你，今天我从始至终都是在试探你呢。”
　　
　　说完，我眼睁睁地望着她，又有些怯怯地等着她大发其火，等着她骂人。谁知理发女一点儿都没有火，仍用她那大眼睛瞅着我说：“你以为我真的要你买衣服？告诉你我根本就不穿八百元的衣服，你看我这条裙子才八十多元，这件上衣也才一百二十元。我知道你舍不得花那么多的钱，我也知道你根本就不愿意花这些钱。退一步说，就是你舍得，就是你愿意，我也不要。我是用我的双手堂堂正正地挣钱。告诉你，我也是在试探你！”说完，她不无礼貌地说，“没事的话，请你走吧。我没有时间与你再开玩笑了。”说着她一手撩起门帘，我逃也似的，尴尬地溜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