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小小说]借你儿子用用

有人劫走了林姗四岁的小儿子，却既不勒索，也不加害，他想干什么？
　　
　　三十三岁的林姗是个幸福的小女人：有出众的容貌，有深爱她的老板丈夫，还有宽大的别墅和善解人意的保姆。更重要的是，她还有一个四岁的像小太阳般的儿子。
　　
　　可突然有一天，她的小太阳孔亮不见了。儿子是在超市丢的，林姗急得正要报警，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：“这不是绑架，我只是借你儿子用用。今天之内一定还你，不要报警——你的一位熟人。”
　　
　　借我儿子用用？干什么？哪个熟人？林姗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好一阵后才回过神来。她先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了丈夫，然后自作主张地回了电话：“你是谁？要干什么？”
　　
　　对方没说话，但很快回了短信，只有两个字：杨康。
　　
　　这两个字让林姗一下想到了四年前的一件事——踩生。
　　
　　四年前，林姗怀孕，原本喜欢侍弄花草的她只得再找了一个园艺工帮忙料理满园花草，杨康就是那时候来林姗家的。他不但懂园艺，而且聪明勇敢。有一次，林姗在小区外散步时突然被一条大狗追赶，吓得她大呼救命，不远处的杨康闻讯赶来，一脚把正要扑向她的大狗踢翻。“狗口余生”的林姗对杨康充满了感激。
　　
　　几个月后的一天，林姗在家里突然临产，120的医生赶来时，送医院已来不及，便在家里为她接生。医生走后，林姗告诉丈夫孔玉伟她老家的一个风俗——踩生。即在婴儿降生后，要尽快在亲朋或近邻中找个人到产房来和孩子见一面。如生的是男孩，就找个聪明善良、诚实勇敢的男人；如生的是女孩，就找个温柔善良、贤惠勤快的女人。林姗要丈夫叫杨康来踩生。
　　
　　杨康听说要让他来踩生，连连推让说他不合格，可还是被孔玉伟拉进了产房。他闹了个大红脸，不好意思地遵照风俗抱了抱孩子，然后吃了四个荷包蛋。可让所有人不解的是，孩子满月后不久，他突然不辞而别，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，连最后一个月的工钱都没有要。
　　
　　现在杨康突然以这种方式出现，他究竟是什么人？他到底要干什么呢？林姗正不知如何是好呢，丈夫孔玉伟一阵风似的赶回来了。听了林姗的讲述后，孔玉伟说：“现在关键是要知道孩子是否安全。”孔玉伟拨了杨康的手机：“喂，杨康，你把我儿子弄去到底要干什么？你必须让我知道我儿子安全，否则我不能保证不报警。”
　　
　　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，之后传来小孔亮的声音：“爸爸，我要和一位叔叔玩一场有趣的游戏！你放心吧，叔叔会送我回家的。”孔玉伟还要问话，电话挂了，再拨，关机。
　　
　　林姗和丈夫两人一分析，首先可以确定儿子现在是安全的，杨康并未要赎金或提其他什么要挟条件，看来目前暂时可以排除绑架的可能，没有必要报警；若打草惊蛇，反而适得其反。孔玉伟思索了一会儿后，要林姗每隔五分钟就拨一次电话，如果到下午四点钟还拨不通电话，就报警，可杨康的手机一直关机。
　　
　　眼看离开四点只差五分钟了，孔玉伟已准备报警。
　　
　　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一次竟拨通了，电话里传来杨康的声音：“孔老板，对不起，让你们受惊了，你儿子非常安全。我们在玉平镇清风街38号，你们来吧，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的。”
　　
　　夫妻俩长吁一口气，驱车风驰电掣直奔西郊玉平镇。找到清风街38号，杨康正在门口等他们。
　　
　　“我儿子呢？”林姗一把抓住杨康的肩膀急问。杨康没说话，他带着林姗夫妻俩来到一间低矮的出租屋，只见屋内小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，小孔亮正对着这男人说话呢，“爸爸乖，爸爸不哭啊。”
　　
　　小孔亮见父母来了，欢叫着跑了过来，突然见床上这男人大叫道“儿子——儿子！”孔亮又跑到他身边，那男人紧紧地抱着孔亮，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，之后双脚一蹬，闭上了眼睛。林姗一下意识到了什么，她上前一把拉过自己的儿子。
　　
　　杨康默默地上前，说：“哥，这下你放心地去吧。”他拉过被子盖住他哥的脸，又蹲在小孔亮面前说：“我们的游戏结束了，叔叔说话算话，来。”他说着从一个包里取出一套非常高级的玩具火车给孔亮。
　　
　　做完这一切，杨康这才告诉夫妻俩：他从小父母双亡，是唯一的哥哥雷宇强把他带大。他读高一时，他哥为了供他念书和嫂子闹翻了，嫂子一气之下扔下吃奶的孩子离家出走。后来，雷宇强带着刚会走路的儿子到这个城市打工。有一天，厂长发现他干活还带着孩子，狠狠地批评了他，说再带孩子就要开除，他只得让孩子在外面玩，结果孩子丢了。他找厂长理论，被厂长痛骂一顿，还开除了他，他气得半疯半癫，糊里糊涂在街上又被车撞伤了。杨康闻讯后辍学进城打工和哥一起生活，如今,他哥得了绝症就要死了,临终还在念叨他丢失的儿子。杨康为了让哥死得瞑目,骗来孔亮当雷宇强的儿子,这才让他哥含笑而去。
　　
　　孔玉伟听出了这里面的破绽,他冷笑着问：“你叫杨康,你刚才又说你哥叫雷宇强,你怎么连个谎也不会编了？”杨康苦笑了一下说：“其实我不叫杨康,我叫雷康。我当初用假身份证去你们家干活就是为了你们的孩子。”
　　
　　“什么？为我们的儿子？”夫妻俩惊呆了。
　　
　　雷康说：“是的,开除我哥的那家厂,就是孔老板公司下面的一个厂。为此我发誓要报复孔老板,我要让你也尝尝失去亲骨肉的滋味！”
　　
　　一听这话,林姗吓得倒退一步,她双手紧紧地拽着儿子,仿佛雷康马上就要来抢她的儿子似的。她哆哆嗦嗦地问：“原来是这样——那——那你后来为什么又放弃了呢？”
　　
　　雷康笑笑,摇了摇头说：“因为那次踩生。那天,你说我是个聪明善良、诚实勇敢的男人。虽然我的表现都是装出来的,可那是我第一次亲耳听到有人给我如此高的评价。那天我想了一整夜,最终决定放弃报复。只是这次——我哥眼看不行了,我上超市买他想吃的饼干,偶然看到你儿子,便把他骗来了。我本打算天黑前把孔亮送回你家说明真相的,我关机那阵是因为手机没电了。对不起！”
　　
　　林姗和丈夫感慨万千,孔玉伟当即表示要帮雷康料理丧事,又开了一张五万块钱的支票给雷康,为了谢罪和补偿。但雷康坚决地谢绝了。
　　
　　回家的路上,林姗感叹道：“你看你那什么厂长,给人造成多大的伤害。”孔玉伟说：“是啊,不经意间我们已不知伤害了多少人。可你无意间做的踩生这一件小事,却挽救了一个已伸出魔爪的人,还救了我们的儿子。人啊！”
　　
　　林姗笑说她老家根本就没有“踩生”的风俗。
　　
　　“什么？那你是——”孔玉伟不明白了。
　　
　　林姗说：“一个偶然的机会,我看到了雷康不小心弄丢的一张纸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‘报复’。我不知道他要报复谁,为了打开他的心结,我便把从书上看到的另外一个地方的风俗搬了过来。”“没想到,你这一时善念,救了咱儿子啊！”孔玉伟不由得感慨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