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风渐紧雁过时

一天，落日时分，我在的旷野里漫步。

西天，红日已沉，晚霞在天边燃烧着不太热烈的火焰；东边的月亮还没升起，碧空漫漫向暗蓝色转变。起伏的大地如雾夕烟营造出一片空濛。我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故园的弯弯小径上信步。弥眼的是亘古不变的乡村落霞晚照寂静景象。岁月的似曾相似识，瞬间消除了时空的距离，引我进入了几十年前的初冬乡村之中，看见了弯曲的小路上疲惫的农人荷锄而归情景，嘻嘻哈哈的孩童骑着老牛归栏的身影；看见了旷野里收获后的一片枯黄颜色，路边与风霜抗争的衰草的无奈。岁月像是在演绎着曾经的光景，眼前与昔日相比，只是缺少了旺盛的人气，显得寂寥而已，别的并无什么大的差别。

我就这样在历史与现实的交替中踯躅着。忽然，听到天空隐约传来大雁的叫声。抬头朝着北方的天空望去，只见摇远暗蓝的天空中一行“人”字形的雁行正朝头顶飞来，“嘎、嘎”的叫声缈远而幽微。

我停驻脚步，目光随着雁行缓缓移动。振翮远飞的大雁，飞行的阵形一成不变地保持“人”字形，方向恒定地朝着南天而去。及至雁飞到头顶，一只只都看得清楚形状了，叫声也变得清脆响亮起来，上下扇动的双翅也清晰可数。它们每只相隔等距，紧紧相随，从容不迫，款款而行，朝着心中的目标，不知疲倦地执着而去。尽管映在朦胧天幕上的身影幽美中有些模糊，却唤醒了沉沉欲睡的迷蒙天空。那片深邃静雅的暗监色天幕上，因了雁的光临，陡增了些许生气。飞行的雁行，就像写在天幕上的意味深长的诗句，意韵丰富，优美隽永，满含着对霜天大地的颂扬，深蕴着对人间美好的祝愿。它们在初冬天空营造的素朴画面，以及充满深情的娓娓述说，再次把我带回到几十年前，忆起追逐雁行的迷醉心情。

那时农村孩子野，没事就三五成群的到野追逐玩乐，不到天黑就不回家。进入初冬时节，霜染大地，苍茫的天空不时有北来的大雁。它们大多数时间都在薄暮中现身，在高空撒下宏亮而富有嗞性的叫声，划破辽阔静穆的暮空，久久地回荡在乡村天地的胸腔里，激发起孩童的兴趣和新奇感。我们随着大雁扇动的翅膀，在乡间弯曲的小路上，兴趣浓厚地追逐着雁行，直到很远很远，大雁消逝在茫茫的天边，再也看不见了，才收住追逐的脚步。一度，我对大雁也是有过怨恨的，责怪它们飞得太高，只把模糊不清的身影映在天幕上，影影绰绰，一如那遥远的月亮，只能看得到形状。可大人们说，雁飞得高，是一种生存智慧，一是为了辨别方向，二是防止人们猎杀。我们听后才恍然大悟，理解了雁为什么要飞那么高，不再对它们心存怨恨。接下来的日子见到雁行，仍然像往常一样追逐。那时大雁迁徙的身影，不知给闭塞的乡村孩童带来多少欢乐，引发多少联想。

长大以后，读了些书，才知道，不只是我们现代人喜欢远飞的大雁，而且古人也喜欢禽中之冠的大雁。特别是文人，更是喜爱以雁为题材作诗赋词。李商隐的“初闻征雁已无蝉，百尺楼高水接天。青女素娥俱耐冷，月中霜里斗婵娟。”陆游的“今年寒到江乡早，未及中秋见雁飞。”杜甫的“东来万里客，乱定几年归。肠断江城雁，高高正北飞。”这些千古文人都将自己的情感寄托于雁，将大雁的迁徙赋予了丰富的情感，情景交融中，使大雁的迁徙飞翔有了丰富的文化蕴含，并生动多姿地栖息在书本里，让古诗文多了份生气悠然。  ( ： )

谛听大雁的叫声，真的不同于小鸟幽沉小气的啘啭，它是一种震撼天宇、划破长空的嘶鸣。虽然那种鸣叫声带着些许哀伤，但在浅冬的霜天里，在凄清寂寥的暮色中，那气贯长虹的宏亮磁声，充满着驱散苍凉冷清的力量，传到耳畔心间，令人为之精神振奋，还会联想到长湖中候鸟纷飞的热闹。此刻，我目光专注雁飞，聆听大雁的鸣叫，心中激起的那种兴奋，引发的是深刻的回忆和丰富的联想，是对曾有的天真烂熳和单纯自由的向往。

雁飞长空，阵形俨然。尽管天空霜风飒飒，寒意款款；大地萧瑟遍野，凄清岺寂，但却阻止不了雁飞行的翅膀。它们每年都在这个时节从北往南迁，似乎就是为了打破季节的冷清而来，为了驱散初冬里的寂寞而来，为人们带来一份快乐而来。虽然它们高高地飞过天空的那一刻，身影有些模糊，也展示不出太多的生动优美，但可以想见，一旦它们落入长湖，就会以优美的姿势，活沷的生命，潦亮的歌唱，勾勒出一幅最美的世俗画，给人间带来唯美的景观和快乐的享受。这是其他鸟儿不可企及的。

呵！大雁你的归期如期而至，让在乡野漫步的我，与你不期而遇，无意间就触动了游子的怀想和向往心境，让我在空旷寂寥的大地上久久辽望，感慨怀想，浮想联翩，并歆羡你们千里迢迢却能找到一块栖身的净土，开心快乐地生活。